囊輕行遠

世界上最讓人痛恨的分手方法是什麼？我想答案絕對會是「失蹤」。

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，愛情發展不如預期，不是誰的錯，可是，至少要有勇氣說一句「我不玩了」吧？我曾經信誓旦旦抱持著這樣的想法，覺得連說分手都沒勇氣的男人遜炮到了極點，可是等我真正遇到的時候，才突然發覺，分手不管有沒有被「告知」，都是一樣會痛的，或者說，感情走得順不順利、有沒有未來，兩個人心裡都清楚，難道對方坦白的告知妳「我覺得我倆沒有明天」，妳就會適應的比較好？

R男失蹤之前，我和他大吵了一架。

我們都不是慣於低頭的人，也沒有時間玩送花送糖表示言歸於好的誠意的遊戲，向來吵架，都是先氣消的人若無其事撥通電話，可是隔天當我打電話給他，響了幾聲轉入語音信箱後，他從此不接我電話，也沒再撥來，過了一禮拜，我終於忍不住偷偷登了他的電子信箱，發覺他每天都有收發信件，既然人還健在，那麼，答案已經很明顯了。

貝蒂破口大罵R是個爛人，小米建議我去他家樓下堵他，琳達安慰我他一定會再出現的，而娜娜則問我，難道不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嗎？

「還能怎麼回事？」我說：「一個人不接妳電話，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不想和妳通話，一個人對妳避不見面，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不想再看到妳，非要逼到他對我吼『我已經不愛妳了』，難道我會比較好受？」

保不住裡子時就保住面子，是每一個現代女孩的逞強技能，姐妹們接受我的解釋，從此以後甚少提到他，反正不提R男，也還有A男B男C男可供娛樂差遣談心暖床之用。

直到足足半年後，R又若無其事的出現了。

他問我「妳最近忙些什麼」，好像我們只是六天沒見而不是六個月，我說「你換新電腦了」，好像我只是半天沒進過他的房間而不是半年。他不提失蹤的原因，我也沒有問，姐妹們終於騷動起來。

貝蒂最為激動，她不明白我何以原諒。「妳又不是沒有別的選擇，幹麻跟那種爛人在一起！」她這麼說。
「他只是失蹤，還用不上爛這個字吧？」我說。
「失蹤就是爛！」貝蒂義憤填膺。「我從來沒有交過這麼爛的男人！」
「是嗎？」我很平靜，而且還有心情開她玩笑：「那妳交過哪個男人每次出門絕對送妳回家，就算車子爆胎也把車丟在路邊叫計程車陪妳坐回家？那妳交過哪個男人從來不讓妳掏錢，連在路邊停車讓去便利商店買飲料也會先抓一把零錢給妳？那妳交過哪個男人從來不讓妳在床上失望，就算過了一年妳仍渴望他的身體？」

貝蒂瞠目結舌，從她十六歲開始在基因池打的第一個滾，回想到最近在她身邊的男人，結果，是令人無奈的陌生。

「可是……，也不能裝作若無其事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吧？」最後貝蒂說：「他總要給妳個解釋阿！」
「他不解釋，我就不知道答案嗎？」我笑笑的問：「如果他說，他走是因為不愛了，回來是因為寂寞，那我用什麼臉和他繼續攪和下去？如果他說，他其實是情報員還是被外星人抓走，那我是要反駁他然後大吵一架還是勉強相信然後當個蠢蛋？」
「妳還是很愛他嗎？」貝蒂反問我：「如果，如果他又失蹤，怎麼辦？」

怎麼辦，一回生二回熟阿，不會比上次更難過了。
戀愛失敗的機率，無疑是高過成功很多很多的。既然是這樣，重點為什麼要擺在誰先放棄，而不是擺在大家都仍在努力的那個過程和堅持的美麗？

「其實，他失蹤的時候，我也沒閒著阿。」最後我聳聳肩。「大家各自去尋找看看有沒有更適合的伴侶，說不定會有奇遇呢。」

貝蒂說不過我，更重要的是她想到她身邊多年來的那些男人，有的人始終沒離開，但人在心不在，有的人斬釘截鐵的說要走，卻也帶走了兩個人合資買的一台電視，還有的人賭咒發誓說會一輩子都在，結果同樣的誓言，他同時許諾了三個女人。

每一次戀愛，妳都期望是最後一次。可是，最終，還是有個人先離開、去流浪，找尋他以為會是最後一次的下一次。

只不過，有些人的流浪，是為了下一次停留，而有些人的歇腳，是為了下一次的旅程罷了。